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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兰古诗六首赏读:昨夜西风茁紫芽,添此清香一种花
喜欢兰草,是因为兰花很特别,兰草开花多在秋季,且花朵多为黄绿色。要知道普通花卉的花多以红艳娇美著称。但是兰草花很特别,花朵多以浅绿,黄绿,杂着紫红的斑纹为主,且有和普通花朵不一样的花之唇。正是颜色的清淡雅致,反而花开特别清冽芬芳。
这是森林的低矮植物,为了延续后代而产生的特殊的植物特性,用香气吸引昆虫来授粉。看多了绚烂的花朵之后,兰草以及兰花的淡雅姿态以及馥郁芬芳,让人养眼养肺养心。
漫长的人类历史,是利用自然征服自然的一部辉煌的历史。
最早兰草的运用,是作为芳香医药植物的存在。
植物的香氛,不仅可以愉悦人的身心,更可以预防和治疗很多疾病。
在医药不发达的古代,人们借助草药治疗和预防疾病。
周朝的皇宫,隔三差五就要举行有巫师主导的各种仪式,皇帝和贵族进行仪式之前,都要用特定的香花植物沐浴,兰草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种。因为他们相信,奇异而好闻的芳香是一种通往神灵的通路,令人感觉洁净清新。
战国时期楚国的大夫屈原,应该是掌握着祭祀的礼仪规则,所以在流放到湘楚之后,依旧种植采集香草,其中他种植了很大一片兰草和蕙草,这些兰蕙不仅满足他自己生活和精神的需要,还广泛施于民间。因为在当时,他所掌握的关于祭祀,草药植物的知识,比民间更丰富。
而在另外一个诸侯国郑国,每年三月的上巳节,是民众开河沐浴,祈求雨神和水神保佑一年平安幸福的时段,他们洗沐过程中,常用的洁身物品中,就有兰草,类似今天的香皂。兰草的根茎枝叶经过揉搓,接触皮肤,可以祛除污垢,并且留香止痒,润泽肌肤,抵御季节气候带来的疾病。
但是兰草有其特殊的生长习性,就是要在通风近水,潮湿的森林谷地和坡地,离开这种环境,兰草不容易种植和成活。随着人类的繁殖,向森林自然要资源要土地,兰草和兰花就越来越难以获得。种植虽有,限于不多的皇家和贵族园林。
到了孔子时代,野生的兰草和兰花就更不容易获取,山野也有,只是不可能像卫国时期,人手一枝。
作为一代圣师的孔子,曾经在他的时代,有过三次用兰草兰花形容自身品质的比喻。
第一句是:“芝兰生幽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,君子修道立德,不为穷困而改节”。
香芷和兰草是生长在丛林幽谷之中,不因为没有人赏识,就不开花留香。而人中的君子,完善和提升自己,不会因为自身的贫困和无人赏识,就会改变自己的操守和志向。
第二句是:〔孔子〕自卫返鲁,过隐谷之中,见芗兰独茂,喟然叹曰:'夫兰当为王者香,今乃独茂,与众草为伍,譬犹贤者不逢时,与鄙夫为伦也。'"他说,兰草应该是给皇帝和贵族使用的,而现在我看到兰草和普通的草生长在一起,就好像有才干的人,无人赏识,被人视作野草。
第三句“与善人居,如入芷兰之室,久而不闻其香,即与之化矣。”和善良而开朗的人在一起,就像进入了花香室内,久了虽然闻不到香气,那是因为你自己也同化了。
孔子时代的他所谈及的人,是包括没落贵族的后裔,他,以及平民,广大的奴隶阶层是不包含在其中的。
汉朝的节气以及重大的礼仪之前,贵族仍旧用兰草沐浴,叫作“兰汤”,不过到了隋唐后世,这种兰汤中,兰花存在极少,代之的是各种相对容易得到的花香草本和草药。但是兰汤沐浴这个美词,一直流传下来。
到了隋唐,兰草和兰花主要用于欣赏怀旧和思古。
“场藿已成岁,园葵亦向阳。
兰时独不偶,露节渐无芳。
旨异菁为蓄,甘非蔗有浆。
人多利一饱,谁复惜馨香。” 唐 · 张九龄
“园中时蔬尽皆锄理,唯秋兰数本委而不顾。彼虽一物,有足悲者,遂赋二章 。”
这是晚年张九龄最后的诗作。62岁的张九龄疾病缠身,在荆州任上,他感到岁时无多。
秋天已经来临,豆类植物已经收获,而园中的蔬菜秋葵正茂盛成长。
他看到了园子里的几本兰草,开始委顿变黄。
按道理,秋兰正是茂盛开花的时候,何以他的园子里,兰草和兰花开始凋谢呢?
一是兰草特别对环境的要求高,过旱过涝,阳光暴晒,都可能会使得兰草枯萎。
二是野生兰草的抗疾病风霜能力大于培植的。这里张九龄的兰草,长在蔬菜园里,极有可能是人工培植的兰花品种。
三是,张九龄老了,略有迷信,他认为的珍贵的草本出现这样的状态,也仿佛预示着他的一生将要谢幕。
人间,只要是能够产出丰富根茎的植物就使劲种植,只要是有甜味的植物就大力推广,而不再种植传统的萝卜和甘蔗。
人们劳碌折腾,就是为了口腹一饱,哪里还管的上兰草兰花的死活,谁还在乎兰花的馨香?
张九龄跟不上时代了。过气的是他,还有兰花。
他的忠贞爱国,被唐玄宗厌弃,他曾经说,提防安禄山,被唐玄宗一笑了之,嫌他多事,将他贬谪出京城。直到他死后,安史之乱爆发,唐玄宗才幡然醒悟。只是张九龄已经过世了,唐玄宗望江遥祭。这本盛世兰花生前没有得到爱惜,空有隔世芬芳。
“幽兰生矣,于彼朝阳。
含雨露之津润,吸日月之休光。
美人愁思兮,采芙蓉于南浦;
公子忘忧兮,树萱草于北堂。
虽处幽林与穷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。”初唐 · 杨炯《幽兰之歌 》
兰草的低调和香气的氤氲,使得兰草与众不同,而这种不同,往往被浮躁的人生和世界忽视。
在朝阳下,兰草幽幽生长,含着雨露,吸取日月的清光。
那美人忧愁的时候,寄托于红色的莲花,那公子烦闷的时候,寄托金色的萱草。
兰草幽幽,无人赏识,虽然在幽林深谷之中,却不因为没有人赏识,而不开花,不发出那种清冽的天香。
这当然是自我的精神安慰。孔子也是这么说的,但另外他也说,兰草不遇,本是帝王之香,奈何命运如此放逐。
从人生的意义来讲,仍旧是成就个体的一生,活成独特的自己。自己若觉得满足,那是最好,安于空谷幽兰。
“昨夜西风茁紫芽,不应独著野人家。
安仁未倦栽桃李,添此清香一种花。”宋 · 王庭圭《秋兰寄知县陈邦直 》
宋朝是一个兰花欣赏达到高级和繁荣的时代。
兰花虽然不再用作药物草本,但是审美轮回,更注重兰花特殊的香气和素净潇洒的姿态。宋朝不是花少,而是花卉太多,四季簪花,按节气节日购置花卉,是市井和生活常态,繁荣和拥挤,使得人们在精神和审美上寻求另外的出路。
兰花之清秀清瘦,淡雅纯净,清香馥郁,更能获得高端审美的青睐。
送兰花,可比送其它花草,更显得雅致打心。尤其是山野兰花,在经济繁荣期,一本难求,价值千金。
给知县大人寄去一本山野兰草,礼不轻,情谊更重。
昨夜秋风秋露,滋生了兰花紫色的花芽,我觉得这兰花不应该留在我这里独自欣赏。
比作为县令,勤劳工作,让这个县桃李满山,经济繁荣,我送给你兰花,清新养神,是对你的赞许,兰花,花中君子啊。
这花送得,雅而高级。
就算现在,谁人送我一本野兰,我也会欣喜感动。因为难得。
“秋兰馥郁有幽香,不谓无人不吐芳。
最好移根来一室,试纫幽佩意何长。”宋 · 吕颐浩《兰室 》
宋朝称美好的居所为兰室,但是未必有兰。
但是只要有一本兰花的室内,就会让人精神狂喜,那是真正的兰室芬芳。
兰花的香气很特别,淡雅醇厚清正馥郁都有,一种特殊的幽香。
宋朝使用香料燃香可谓成潮流,比如沉香,龙涎香,檀香,荔枝香以及各种复合香料,用于解潮,去秽,清新空气,净化环境,愉悦身心。
但是都赶不上天然植物的香气,比如栀子,桂花,茉莉。而其中的上品,就是兰花香。
除了本身所具有的芬芳特点,当然也有历史和人文感。
屈原最喜欢的就是佩戴兰花,孔子最爱的就是兰花。
幽幽兰香,满足了困在都市庭院人的野意,放飞了灵魂。
“叶叶低垂翠带长,花清干瘦吐微香。
西风劣相添寒色,簇立蜻蜓冻欲僵。”宋 · 史弥宁《秋兰三绝 其一 》
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兰草的花。
那种淡绿,那种微黄,那种玲珑和雅致,那种黄绿之美的清新,常常让人坐而忘言。
不以色胜,但是有让人觉得娇美灵动,清新仙子,翠袖佳人,又觉得俗气。
好在宋朝的· 史弥宁敢写。说兰花像蜻蜓一样站在茎干上,倒也有几分色似和神似。
只是这蜻蜓因为寒冷不会飞,在茎干上成为标本。
有没有更合适的比喻呢?
我在想,你也想想。
“绿叶梢头紫粟攒,离骚经里古秋兰。
时人误唤孩儿菊,惟有诗翁解细看。 ”宋末元初 · 方回 《秋日古兰花十首 其一》
屈原时代离宋朝也久远。关于屈原离骚里的兰花,古今都有人在推测,是哪种兰花?
方回就通过离骚中的绿茎紫花,推测是唤作佩兰的菊科植物。宋朝的人称为孩儿菊。
佩兰在古代常常用作煎汤洗沐,可以抑制细菌和微生物。方回就联想起先秦时代上巳节的兰草,或者是这样同一种植物。
但是屈原作为贵族,皇家和贵族药用兰草或者不限于佩兰,以区别普通平民。
而从古诗文的延续来看,兰草和兰花主要是指的长在幽谷的兰科植物。
翠带青青,王者之香。